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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章 第五篇势篇

题解导读

如果说《形篇》是对军事实力的客观分析和有效利用，强调的是客观物质力量的积聚，那么《势篇》则着重论述战争指挥者的“治”“斗”“变”与“任势”，即造势与用势，强调的是主观能动作用的发挥。

孙子在开篇就提出，用兵作战时将帅必须掌握好四大环节，即“分数”“形名”“奇正”“虚实”，充分发挥主观能动性，从而使军队的实力得以最大限度地发挥，最终取得战争的胜利。严密的组织体系，畅通的指挥通讯系统，灵活机动的战术和正确的主攻方向，是把胜利的可能变成现实的主要环节，四者之间有着严密的逻辑联系和逻辑顺序。

其次，孙子提出“以正合，以奇胜”的重要命题，深入论述了奇正相依相存、相互转化的辩证关系。孙子又通过一系列美妙精当的比喻，将奇正之变、奇正相生的抽象理论，形象生动地展现在读者面前。

接下来，孙子转入对奇正运用的分析，指出造成出奇制胜的兵势，有两个重要的方面：一是完善自我，部队训练有素，组织严密；二是伪装、掩盖真实目的，引诱敌人上当，然后一举歼灭。最后的结论是选择适当的人担任战争的指挥者，充分利用有利形势，并最终把胜势变成实实在在的胜果。孙子明确表示，人的因素第一，将帅起决定作用。

总之，该篇所取的角度是对敌实施战略进攻，论述的主要问题，是将帅们战术原则的运用和必胜态势的造成。

原文

孙子曰：凡治众如治寡，分数是也；斗众如斗寡。

形名是也；三军之众，可使必受敌而无败者，奇正是也；兵之所加，如以投卵者，虚实是也。

凡战者，以正合，以奇胜。故善出奇者，无穷如天地，不竭如江河。终而复始，日月是也。死而复生，四时是也。声不过五，五声之变，不可胜听也；色不过五，五色之变，不可胜观也；味不过五，五味之变，不可胜尝也。战势不过奇正，奇正之变，不可胜穷也。奇正相生，如循环之无端，孰能穷哉！

激水之疾，至于漂石者，势也；鸷鸟之疾，至于毁折者，节也。是故善战者，其势险，其节短。势如弩，节如发机。纷纷纭纭，斗乱而不可乱；浑浑沌沌，形圆而不可败也。乱生于治，怯生于勇，弱生于强。治乱，数也；勇怯，势也；强弱，形也。

故善动敌者，形之，敌必从之；予之，敌必取之。以利动之，以卒待之。故善战者，求之于势，不责于人，故能择人而任势。任势者，其战人也，如转木石。木石之性，安则静，危则动，方则止，圆则行。故善战人之势，如转圆石于千仞之山者，势也。

译文

孙子说：要做到管理大部队如同管理小部队一样，关键是军队的组织编制问题；统领大部队作战如同指挥小部队作战一样，关键是指挥号令的问题；整个军队受到敌人的进攻而没有溃败，关键是正确运用“奇正”变化的问题；对敌人所实施的打击，如同以石击卵一般，关键是“避实就虚”原则的正确运用问题。

通常作战，总是以“正兵”会合交战，用“奇兵”取胜。因此，善于出奇制胜的人，其战法的变化如天地运行那样变化无穷，像江河那样永不枯竭。终而复始，就像日月的运行；去而复来，如同四季的更替。

乐音的基本音阶不过五个，然而五个音阶的变化，却是不可尽听；颜色不过青、黄、赤、白、黑五种，然而五色的变化，却是不可尽观；滋味不过酸、甜、苦、辣、咸五种，然而五味的变化，却是不可尽尝。作战的方式方法不过“奇”“正”之间的相互转化，就像顺着圆环旋绕似的，无始无终，无穷无尽。

湍急的流水迅猛地奔流，以至于能够把巨石冲走，这是因为它流速飞快形成的“势”；鸷鸟高飞迅疾，以致能捕杀鸟雀，这就是短促迅猛的“节”。善于指挥作战的人，他所造成的态势险峻逼人，他进攻的节奏短促有力。险峻的态势像张满的弓弩，迅疾的节奏如同击发弩机，把箭射出。

战旗纷乱，人马混杂，在这般情形中作战要使军队整齐而不乱。在兵如潮涌、混沌不清的情况下作战，要布阵周密，保持形势而立于不败。向敌诈示混乱，是由于我方组织编制严谨。向敌诈示怯懦，是由于己方具备了勇敢的素质。向敌诈示弱小，是由于己方拥有强大兵力。严整或混乱，是由组织编制的好坏所决定的。勇敢或怯懦，是由作战态势的优劣所造成的。强大或弱小，是由双方实力对比所显现的。所以善于调动敌人，以假象迷惑敌人，敌人便会听从调动；用好处引诱敌人，敌人贪利就会前来争夺。总而言之，是用利益引诱敌人上当，再预备重兵伺机打击它。

擅长用兵打仗的人，总是努力创造有利的态势，而不对部属求全责备，因此他能够选择人才去利用和创造有利的态势。善于利用态势的人指挥军队作战，就如同滚动木头、石头一般。木头和石头的特性是，置放在平坦安稳之处就静止，置放在险峻陡峭之处就滚动。方形的不易滚动，圆形的滚动灵活。因此，善于指挥作战的人所造成的有利态势，就像将圆石从万丈高山上滚下来一般，这就是军事上所谓的“势”。

案例

官渡之战

东汉末年，汉王朝名存实亡，各地形成了许多大大小小的割据势力。公元199年前后，曹操与袁绍两大割据集团基本上形成了沿黄河下游南北对峙的局面。袁绍为了进一步称霸中原，调集了七十余万大军，上海1688美工包月攻打许昌，誓与曹操决一死战。袁绍的大军连绵九十余里，声势浩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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曹操决定让荀攸留守许都，自己领兵七万，前去迎敌。曹操与众谋士商议对策。荀攸说：“袁绍虽然兵多势众，却用不着害怕。我军虽然人数较少，但都是精锐之士，可以以一当十。利在速战速决，若拖延日月，粮草就会接济不上，军中到时就会自乱。”曹操听后，下令将士鼓噪前进。袁绍率军迎战。首战曹军抵敌不过，往南败退。

袁绍驱兵掩杀，曹军退至官渡。在官渡，两军相峙数月。袁绍构筑楼橹，堆土如山，用箭俯射曹军。曹军则制作了一种抛石装置——霹雳车，发射石头击毁了袁军所筑的楼橹。

曹操通过对敌我双方兵势情况的认真分析，决定采取以逸待劳、后发制人的战略。他将主力部队调到黄河南岸的官渡，以阻挡袁军的正面进攻，同时派卫凯镇守关中地区，魏种守河内，防止袁绍从西路进犯；又派臧霸等率兵从徐州入青州，从东方钳制袁绍军队；派于禁屯守黄河南岸的重要渡口延津，协助扼守白马的东郡太守刘延，阻滞袁绍军渡河和长驱南下进攻。

曹操领军退守官渡，从八月起至九月末相持近两个月，曹操军力渐乏，粮草不能继续供应，便打算放弃官渡退回许昌。但他迟疑不决，写信探问荀攸的意见。

荀攸回信说：“望您画地为守，扼守住咽喉要道，使袁绍不能前进，等到敌人的实力稍微削弱一些，情况就会朝我们有利的方向变化。”

曹操见信大喜，令将士拼死防守官渡。袁军久攻不下，只好退兵三十余里。

有一天，曹操的部将抓到袁绍军的一个暗探。审问后得知，袁绍的大将韩猛最近要运粮到军前接济。曹操便派一将带数千人，从半路上截断袁绍的粮道，并烧毁其粮草军资。袁绍在军中见西北大火烧起，急派手下大将救援。袁绍的援军正好遇见曹军烧粮而回。两军交战，袁军被杀散。

袁绍见粮草被劫，十分生气，大臣审配建议军队以粮草为重，不可不小心提防，而乌巢是袁军屯粮重地，应以重兵把守。袁绍于是派审配回河北监督搬运粮草，派大将淳于琼等领兵两万镇守乌巢。

不久，袁绍帐前谋士许攸因不满袁绍的无端猜忌，便投奔了曹操。许攸为曹操献计说：“明公带领孤军迎战大敌，不讲究速战速决的用兵之法，实在是兵家大忌。我有一计，不出三日，便可使袁绍百万大军不攻自破。不知明公愿意不愿意采纳？”

曹操说：“愿闻良计指点。”

许攸说：“袁绍的粮草军资全部存放在乌巢。袁绍令淳于琼把守。此人嗜酒如命，您只要带领精兵诈称袁将蒋奇领兵到乌巢护粮，乘机烧他粮草军资，袁绍不出三日必然自乱！”曹操听后大喜，亲自率领五千人马，打着袁绍军的旗号，于黄昏时分，悄悄向乌巢进发。

一路上袁军因见是自家旗号，也没加阻碍。到乌巢时已是四更天。曹操令军士举火把直入乌巢。当时淳于琼刚与众将饮酒完毕，醉倒帐中，根本无法迎敌。没用多长时间，粮草全部被烧尽，淳于琼被活捉。

袁绍在帐中听说北面火光满天，知道乌巢有失，急忙召文武官员商议对策。有人建议可先派兵攻打官渡，曹操必速还，或许可保乌巢。袁绍于是派兵五千去攻打官渡，派蒋奇统兵一万去救乌巢。

这时，曹军已经夺了淳于琼部卒的衣甲旗帜，伪装成淳于琼战败的部下士兵返回营寨，走到偏僻小路，正碰上蒋奇的军马。蒋奇军一问是淳于琼败军回营，毫不怀疑，便要驱马经过。曹军便乘机杀了蒋奇个措手不及。

之后，曹军又派人伪装成蒋奇的部下向袁绍报告：“蒋奇已在乌巢杀散曹兵！”袁绍于是对这边放心了，只管增兵进攻官渡。

袁军大将高览去打曹操时，左边夏侯渊，右边曹仁，中路曹洪，一齐冲出，袁军三面受敌。幸亏袁绍派的援兵赶到，但曹操又从背后杀来，将袁军四面围住。高览等夺路而逃。淳于琼此时逃回袁营，袁绍十分生气，将其立刻斩首。原来高览等人主张用重兵救援乌巢，而郭图等极力反对，此时他们害怕袁绍追究自己的责任，就在袁绍面前诋毁高览等人。高览等既气又怕，情急之下投降了曹操。

袁绍失了大将，又失了乌巢，跟随者人心惶惶。

当天夜里三更，曹操出兵三路劫寨，混战到天亮，才各自收兵，袁绍军折损大半。荀攸又献计给曹操，说：“我们可以四处扬言，说要调拨人马，一路取邺郡，攻黎阳，断袁绍退路。袁绍听到这个消息，必然分兵抵抗，我方可乘他重新调兵遣将混乱时攻击，袁绍必然大败。”

曹操采纳此计，令三军四处扬言。

袁绍听到这个消息，果然急命他的儿子袁谭带五万人去救邺郡，命辛明带五万人去救黎阳。曹操探知袁绍兵已经出动，便分八路出兵，直攻袁绍大营。

此时袁军已无斗志，四散奔逃。袁绍衣甲也顾不上披戴，穿着单衣上马，丢下所有东西，只带八百余人落荒而逃。官渡一战曹操大获全胜，此后也没有追究中途有过叛逃打算的部下，从而极大地稳定了军心。

官渡之战中，曹操之所以能够以弱胜强，是因为他在谋略上高于袁绍，而且曹操精通兵法，并能灵活运用。此外，在决战的时候，曹操善于听取部下的正确意见与建议，懂得在敌强我弱的形势下只有灵活变换战术、“正”“奇”并用才能变被动为主动的道理。故此他积极创造有利于自己的战略态势，在得知袁军将全部粮草聚集在乌巢，又疏于防守的消息后，一举烧毁了袁军的全部粮草，为主力部队战胜敌军奠定了坚实的基础。

官渡之战是孙子兵法所说用兵作战“以正合，以奇胜”的极好范例。而袁绍在此次战役中的失败，也能从反面印证《孙子兵法·势篇》中要点的合理性和正确性。袁绍的失败，败在他不知择人而任势，不懂战术的变换。他只知道正面作战，不懂“奇”“正”并用，同时又骄傲自负，不听取下属的正确意见，以致坐失良机，最后将原有的优势丧失殆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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